鬼知道蛇的皮肤下面藏着什么

【赤骑弓】饵下死鱼上篇

又是一个北极圈……

阿喀琉斯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去,这一点上他和他母亲的看法少有的意见相同。

“你和那些凡人不同。”阿喀琉斯记得母亲很早就对他说过这句话。那个有着淡金色长发,垂着额间的白银流苏,浑身包裹者白纱,总是微笑着的女神温柔地对他允诺,“你永远也不会死去。”
阿喀琉斯每次回忆起这件事,都会再一次肯定,相较与保证,在已经看透未来的母亲那里,这句话更像是一句自欺欺人的安慰,对最后的结局来说根本无关痛痒。
“凡人也包括父亲吗?”他天真的问她。
忒提斯看向他,带着无奈却宠溺的微笑,尽管蓝色的眼睛里像是埋葬了死鲸的深海那样悲伤,她还是淡淡的回答道。
“是的。”
守护海洋的女神拢他入怀,臂肘柔软的让阿喀琉斯想起五月里的海上水波。她搂着他,细白指尖插入他藻色头发,亲吻他的幼小额头,然后转过阿克琉斯的身子强迫他与她对视。
“所以你会代替他陪伴我,”顿了顿,忒提斯碰了碰他的鼻尖,又加了一句。“永生永世。”
鼻尖相触的距离,阿喀琉斯可以清晰的看到母亲眼里弱小无知的自己——那是人在神眼中的渺小投影。
阿喀琉斯从那一天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和母亲截然不同的物种。这种认知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,并且伴随他直至死亡。他的母亲是海洋的女神,而他只是个人类。虽然他后来沐浴了冥河之水,成为了半神,拥有了凡人所羡慕的不死性,但他却始终明白人类永远不能成为神明。忒提斯根本没意识到冥河没有将阿克琉斯完全地洗礼成神,并不是指外在的脚踝,尽管他因此而死,他母亲也如此认为。但他自己对此清楚明白,人类的肮脏血液,利己式的思考方式,优柔寡断的虚情假意,人的内核注定无法和神相比。

他在斯库罗斯岛的宫殿里看到了更多的男人和女人,并以女孩子的身份得以了解了更多的人类,欢乐,悲伤,痛苦,罪恶,欲望,妒忌,猜疑 背叛……与神完全不同的化妆手法与表演技巧,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心和无法预料的剧情,这一切都让之前只接触过神,精灵以及父亲的阿克琉斯倍感新奇。他会在皇宫的庭院里设下赌局,邀请那些贵族公子们一同下注,赌博的内容涉猎广泛,有时是吕科墨得斯是否会尝出被调换的劣质假酒,有时是德伊达米亚公主是否会答应阿克琉斯一同跳舞邀请,还有时是猜测那个怀了侍卫孩子的女人的死期。

父亲佩琉斯时常来看他,有时是和忒提斯一起,有时则独自。在没有母亲陪伴的时候,他会为了哄他睡觉而讲故事,和忒提斯不同,他讲的是人类的英雄 ,其中有的还活着,但大部分都已死去。
“你也会死么?”他向问妈妈一样问他。
“没错啊,”望着遥远星空的男人露出一个苍老疲惫的笑,透露出的苍凉与盛年的英雄的年轻面容大相径庭。“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个。”珀琉斯向着遥远的天幕伸出了手,像是要在虚空中抓住什么,年华,青春,暮星,过去在记忆中闪过的女人的面庞……他清楚这种事情对于人类来说只是徒劳,然而可悲的是,人类却总是喜欢抱有幻想。繁星在他指尖颤抖,月晕融入夜色,乌鸦在死去的枝丫上梳理光滑翅羽,远处传来的妻子思念离家丈夫的歌声飘渺,很快的融化入风。半响,他叹了口气,不仅仅是为了自己,还有那些将会衰老腐烂的故事和英雄。
他收回来的手抚上阿克琉斯的脑袋,轻声说道:“那时我的故事将由你来传颂。”
还是孩子的他郑重点头的样子稚嫩而滑稽,珀琉斯忍不住露出了宠溺的慈父的笑。
“好了,”他吻了吻阿克琉斯的面颊,语气轻松起来,“到时候我爱的女人也将由你继续爱着。”
“妈妈还有……阿塔兰忒姐姐吗。”阿克琉斯偏头问他。
“你都没有见过她吧。”
阿塔兰忒是那些英雄中的一个,也是唯一的一个女英雄。珀琉斯曾在名为金苹果的故事中提过她。
“可你喜欢她。”稚嫩的一字一句,肯定的说道。阿克琉斯晃着小腿,思考了一会儿,“要是我,也会喜欢的。”
一直看着星空的阿克琉斯转过脸来,“所以,我答应你。会爱着她们两个。”
珀琉斯的脸色凝重起来,他贴近阿克琉斯,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低语道:“不要告诉你妈妈。”
“除非你带我去见她。”
“马上你就会见到了。”阿克琉斯看看见父亲缓缓的笑了,“在马上要起航的阿尔戈号上。”英雄的笑容明亮而刺眼,那曾让他的母亲为之动情,而现在他却因为别的女人而心神荡漾。然而阿克琉斯意外的发现自己并不讨厌。

“嗯……原来是珀琉斯的孩子啊。”阿塔兰忒在很久以后想起第一次遇见阿喀琉斯的情形。那时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,只记得他是来给佩琉斯送行。当时她和美狄亚靠在阿尔戈号船上的棕榈木栏杆上闲聊着什么,大概是在聊即将路过的艾比岛上会把误入岛内的旅人变成猪的魔女。阿喀琉斯跟在佩琉斯身后走进来时,她察觉到那孩子目不转睛的凝视,转过头来。发现他有一头藻色的清爽长发,从束发的牛皮丝带中滑出来的部分耷拉在肩膀上,末端的细小卷曲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。
“女儿?”她对着佩琉斯扬了扬下巴,眯起了眼睛,露出猫一样的表情。
“不,是男孩。”佩琉斯纠正道,同时松开了紧握在阿克琉斯肩膀上的手。见他愣在那里,又推了一把。
阿塔兰忒走上前,顺势抱住了他。半蹲的情况下,阿喀琉斯的鼻尖刚好抵到她的肩膀,近得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青草气息和淡淡的血味。这个时候她终于看清他金色的眼睛,在静海阳光的微醺中澄澈璀璨犹如新生的琥珀。
“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……”阿塔兰忒抚摸他的脸颊,阿喀琉斯的脸刷的红了。
“是生病了么?”她问。
“可能是害羞吧。”佩琉斯回答。阿喀琉斯低着脑袋,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后来他们在饯别的宴会上喝酒,阿喀琉斯挣脱佩琉斯的怀抱去抢阿塔兰忒的酒杯,她有些惊讶,但还是松手了。阿克琉斯就着阿塔兰忒喝过的地方,葡萄酒连同她的唾液一同划入喉咙,所流之处甜蜜的疼痛灼烧入骨。“佩琉斯,将来你的儿子会成为毫不逊色于你的英雄啊!”大家伙热闹地祝贺他的父亲,站起身来为这位未来的英雄干杯庆贺。在众人的喧闹中,他红着脸对着阿塔兰忒递过来的湿毛巾摆手,再次选择沉默。不是因为刚见面时的震撼和羞涩,而是为了掩饰初次饮酒时胃袋不适的呕吐症状。
那天晚上篝火燃尽的时候,阿塔兰忒与他告别。她吻了他,却不是他期待的嘴唇而是面颊。那个吻急促而又漫长,他与她度过的短暂时光在其中一帧一帧的播放录刻。结束时她的吐息喷在阿喀琉斯的耳边,还带着刚刚喝的红葡萄酒的甜味。他被刚喝下去的烈酒烧穿了肠子,蒸馏了脑袋,晕乎乎地就在这甜蜜的气氛中开口。
“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。”
“不行。”简单粗暴的拒绝,尽管穿着女神般的白色纱裙本质上还是却还是个一击必中的女猎人,她豪放的大笑,丝毫不管撇嘴表示不满的阿喀琉斯的自尊,“因为你还只是个小鬼头啊!”
随后她和其他人熙攘着离开,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。追逐是徒劳无功的,他从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。即便他后来学会了彗星,在人生与战争中高速的奔驰,也依然清楚有些东西永远也无法追上。比如,时间。在彭忒西勒亚赋予他的枪尖以“会杀死自己最爱的人”的诅咒时,他曾经真的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她杀死掉。停止她的时间,强迫她在原地等他。






“我想要变得强大。”十三岁的他在被喀戎问道为什么会想要拜师求学时如此答道。
“那么……”喀戎猛地将翔空之星投掷出去,枪尖不偏不倚刚好擦过阿喀琉斯的脚踵。在那簇钢铁流星坠落地面以前,阿喀琉斯接住了,以膝盖几乎触碰地面为代价。
他紧了紧手腕,不至于使血珠从擦破的表皮上滑落。在双手从因截住高速运动的枪柄后产生的麻木中恢复过来以后,他旋转手肘,流星的枪尖直指喀戎。
“这样,可以了么。”他啐出一口血,挑眉问道。
“嗯,作为一个小鬼来说合格了呢。”喀戎为他鼓掌,“那么,欢迎走上通往英雄的荆棘之路。”他伸手,做了个邀请的姿势。
“不许叫我小鬼!”阿喀琉斯狠狠瞪他一眼,伸手回握住他的时候指甲恶意地刺到喀戎的肉里,“就算是老师也不行!”
“那么重新来过,”喀戎像拉一只兔子一样把他拉起来,“阿喀琉斯,欢迎走上通往英雄的不归之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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